 鲜花( 7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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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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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加拿大时上ESL,从一个老师那里学到了一个词:Stereotypical Asian girls,大意是“刻板印象中的亚裔女孩”。. i, u' ~7 v3 y- w/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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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师是位五十多岁的韩国移民。她说西方人对移民中的亚裔女孩有一种偏见,认为许多亚裔女孩喜欢刻意淡化自己的亚裔身份。她们故意把英文说得比本地人还快得多,还把自己化妆成白人女孩的模样,对本族裔的人态度不甚友善,却以能够与白人男子约会为荣。' k# T% C5 m) E5 e Q! H/ ?+ n) |
; p: n1 W# Q" H0 V$ k按照老师的解释,这一类女孩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由于自卑感在作怪。多半是从小在家庭中就被施以否定自己民族文化的教育,以至于孩子长大后鄙夷或者敌视自己的族裔,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看不起。& u4 L, Z: N/ N9 v4 G0 Q
4 Q! ^. Y) n& W当时对这种说法并没有太多共鸣。觉得既然是“刻板印象”,就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而且,哪个父母会这么傻,闲着没事儿教孩子去贬低、蔑视自己的民族?抛开最基本的民族感情不谈,如此自轻自贱不是在害孩子吗?日本、韩国、越南等亚裔我不了解,但至少我所熟悉的几位华裔女孩并没有前面所列举的那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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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8 q: ]9 _7 \! e' N可就在不久前,我却接触到了一位与我以往认知完全不同的的女孩子。她令我对“Stereotypical Asian girls”这种说法有了更深刻也更形象的理解。1 y% O( _( [9 e( O7 b( s {5 A' J" ?
$ W' {# [. F0 k6 S那是初秋的一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医院做一项医学检测。阳光暖暖地洒在大厅的落地窗上,令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灿烂起来。在前台登记完毕,我来到指定的部门,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等待做检查。9 X5 p9 O- p6 ]- Y
! D- v7 t& O. o7 d0 Y8 P; ?不一会,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喊着我的名字。那女孩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高的身材,黝黑的肤色,眼眶上涂着深蓝色的眼影,乍一看外表并不太像是华裔。无意中扫到了她胸前的工作人员标志,却发现了一个由标准汉语拼音组成的中文名字。看来,这是一个生在中国大陆、长在加拿大的移民第二代了。( h. l+ \1 L$ y+ R! W" c/ W9 g
6 \6 e' H# F. T" G9 z1 u女孩面无表情地带我进入里面的小房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马上转身出去了。我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只能坐在那里等她回来。几分钟之后她回到屋里,一进门又说了一句话,声音依旧是小而含糊,语速却极快。于是,我不得不请她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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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常就医,我经历过不少医学检查。虽然英文程度一般,却并没有发生过沟通不畅的问题。一方面,加拿大原本就是个移民国家,医院的职员对于英语是第二语言的病人已经习以为常,一般都能主动站在病人的角度,耐心细致地作出解释;另一方面,有些检查本身很简单,即使是英文不太好的人,也能配合医护人员完成相应的程序。可今天,情况却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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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检查我是第一次做,不仅耗时长,而且程序比较繁琐,稍有失误就会影响检验结果,所以一举一动必须得照着医护人员的指令来。女孩说话的声音一直那么小,而语速却比一般人快了好几倍。我生怕自己会错意,就只好再一次请她重复。她照做了,但脸上的神情明显地很不耐烦。4 c8 e+ O& u2 |# a!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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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做到一半,忽然女孩的一个同事走进来,请她出去看一下外间的一个病人。原来,是刚刚做完检查的一个白人中年男子返回来有问题要问。于是,那华人女孩离开了,而她那个同事则接替了她的工作。9 l0 n4 H9 c9 y0 G1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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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检查非常顺利。这位女士说话稍稍带一点东欧口音,但表达简洁清楚,而且态度亲切,还不时地开个小玩笑,把我从刚才的窘境中一下子解脱了出来。( B* w1 r: v1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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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只隔着两层布帘,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华人女孩与外面那位男病人的谈话声。仿佛是变魔术一般,她现在的表现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声音变大了,语速放慢了,连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此时的她,讲的显然是标准、清晰的英文。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却能听到她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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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孩并非天生就说话声音小、速度快,也不是就一定要冷着那张脸,而是因人而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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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_0 F+ \* l- m3 F" W. D/ Y她那冷淡傲慢的神态,并不适合自己外表特征的化妆,还有那一口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听懂的英文,令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淡忘已久的词:Stereotypical Asian girls。看来,今天我还真可能是碰见了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华裔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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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为华人,我并没有期望她对我另眼看待,或者给予什么特殊照顾,因为那种奢望是不合情理的。我只是认为,她应该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这是她的基本职责,也是我身为病人的权利。- n5 Y" S2 Z+ n: ^% W2 W- C9 _
3 P! ]: K$ z' }( Y于是,当她再度返回我身边,并且又开始用那种极快的语速冷冷地对我发出指令时,我毫不犹豫地说:“抱歉,我跟不上你说话的速度。请你说话时慢一点好吗?”对方板着脸望了我几秒钟,最终还是把语速降了下来,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一些。. o( T( L- ]% w3 p$ a: e
9 e( Z( U# v }: E8 b检测结束,我照例对那女孩说了声“谢谢”。这是对她刚才改进工作的认可,更是出于习惯和基本礼节。她低头整理着仪器,没有任何回应。我对此并不意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别人的反应不在我的掌控中,又何必在意?; G) {) s, L8 H( m! M' }
" N+ j# }: i8 B& M" q5 f遇到事情主动从自身找原因,是我们这一代很多人的思维习惯。今天的事情令我首先想到,如果我的英文能够达到与本地西人不相上下的水平,那个女孩就算再怎么不好好说话,恐怕也影响不到我。感谢这个华人女孩,她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不断地提高英文能力是我这个第一代移民所面临的终身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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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3 [8 d: V3 i% X我曾经以为,移民的后代只要能好好读书,将来力争有一份好工作,就能在社会上赢得他人的尊重。可今天的经历却提醒我,如果孩子不懂得自尊自重,他们的成绩再棒,工作再好,内心里却还是会把自己划为二等公民。因此,教会孩子挺起腰板来做人,比什么都更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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