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1)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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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葵苑志>6 t2 B7 N4 i3 q2 G: g; S O! ^. c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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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葵娜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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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V$ {4 g/ N& T- [: k3 f0 Y[一]人生几回伤往事
2 g5 J1 b& @3 R- y- ]) M人和狗的感情,有时候和人与人的感情之间,有着某种共通性,那就是,没有理由.爱上这种动物的人,将它们的音容笑貌以及行为举止都加上了感情的烙印,随着它们的命运遭际而悲伤或者欢喜.有时,这其实是一种寄托.8 e2 t2 }6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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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时光,带着些许父母不和的阴影,自幼在母亲怨气的唠叨声中和带着对大人之间纷争的不解长大.寄居在乡下外婆家的人生最初几年,我没有良师益友,没有旧故亲朋,只有年届八十的太婆婆端着茶泡饭喂我.家里其他的人和动物,永远都是早出晚归的对象.每天有耕不完的地的外公外婆,舅妈家的十几只鸭子,外婆家后院里总是吵喳喳的黑母鸡,还有那条说不清是舅妈家还是外婆家的大灰狗,总是在我起床以前就出了门,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才能看见他从远处逍遥自在的回来.( f) ?: H; R1 j6 G& e1 w1 X
$ N' {2 i/ q" G* ^) E大灰狗虽然土生土长,但他有一个洋气的名字,卡罗.那时候正在放译制片<卞卡>,看不懂的我却因此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很那么回事的名字.那个年代的字典里,宠物这个词汇大约还没出现,所有的狗,不论城里的,乡下的,都带着看家的使命和责任,同时,也比现在的宠物狗多了几分自由和逍遥,每日都可以像卡罗这样,没有绳子拴着,没有笼子关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狗儿是群居的动物,他们虽然各属一家,却会在每天起床之后,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结朋结伴地做他们狗群中认为重要和非重要的事.所谓重要,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关之族群壮大和延续的生育问题,尤其是每年发情的季节,田埂上就会聚集了各种颜色各家各户的狗,也许会有邻村的,他们就像开着正式的会议,有正式的规则,将它们族群最重大意义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解决.会议结束并且按照规则施行以后,村里的母狗们会一天一天的臃肿起来,过上几个月,附近人家需要养条家狗的,会去下了小狗崽的人家讨要,有的会带点价值不多的东西给主人,有的送几个煮鸡蛋给母狗吃,还有的只是事先跟主人说好了,等小狗断了奶,就拿去家里养.刚带走小狗的那几天,母狗会牵肠挂肚的想,绕着村子循着小狗的气味去找自己的儿女,如果找见了,在没被这家人发现喝出来之前,力图把失去的孩子营救出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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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大约是一条基因优秀的公犬,他的后代遍布全村,亲朋好友也很不少,有时卡罗在家歇晌,就有狗友来家找他,在大门槛外面一望,两狗对说几句,卡罗会根据情形选择跟着出去或者不理不睬.很少见到卡罗和别的狗掐架,他看起来是一条沉稳而有派头的公狗.每天陪伴主人出耕和放牧是他必需的工作,可是他干起来总是那样从容不迫而又游刃有余.他不会急冲冲的跑到前面去,总在后面跟着,却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地上闻来闻去;到达目的地后,他会突然消失不见,等到该回家的时间,他又神秘的再度出现,仍旧心不在焉的跟着人回家.可是就是这样心不在焉的工作,效果却出奇的好,外公家的鸡鸭,每天都按时回家;舅舅家的黄牛,从来没有跟别家的牛斗过角.夏天的夜里,繁星点点,蛙鸣阵阵,还有暧昧的萤火虫漫天飞舞,可惜那样的意境在那个年代无法欣赏,只有讨厌的蚊虫在西瓜地里无休无止的蜂鸣.可是瓜地总需有人看守,这份职责由舅舅带着卡罗完成,而卡罗是不让进蚊帐的,他就那样守在夏夜的瓜地里,尽职尽责地工作,然后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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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今的宠物犬相比,卡罗显得冷漠得多,每当我想和他表示亲热地时候,他会逃开,用厌倦甚至鄙视的眼神射向我,然后消失的不见踪影.只有在他趴在饭桌下面啃骨头的时候,我才能借机摸几下他宽阔的额头.卡罗每天的正餐是两顿米饭,每次一勺,虽然他并不那么喜欢,可是在外婆的呵斥声中总会全部吃完.我会为了给他骨头吃而拼命往自己碗里夹排骨和鸡腿,带着满足的快意看着他享受我给他的宠爱,大概,这就是我以后所向往,和现在正在过的宠物生活的伊始罢.: A' U0 K# z6 O* b" e. y
, K0 m/ G9 M9 E, c2 C& v) m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离开了宁静偏远的山村去上学,每年只有两次的时光可以回到那里.时间的磨砺让曾经牙牙学语的小孩脱去稚嫩,让耄耋之年的老人更加苍老,也让年轻力壮的狗儿步履蹒跚.端着茶泡饭喂我的太姥姥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榻上,蹦蹦跳跳的卡罗也变得不爱出门,总是懒懒的趴在门槛前,身上灰色的毛掉了,一团团的卷在身上,难看而且有了气味.我也变得不再那么爱摸他,他除了迎接我们一家人回来的时候那几分钟强烈的热情以外,也总是淡淡的,对家里的每个人,甚至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小鸡崽,他都懒得起身,再像以前那样,作势要扑,吓得小鸡崽叽呀叽呀尖叫,暴躁的母鸡竖起羽毛敢怒敢言,就是不敢上前.2 }7 K' E$ T: E* p
& H" f {0 o8 g那年秋天,年近九十的太婆婆寿终正寝,我随着悲伤的母亲回到山村,在喧哗的道场里,试图找出我的哀伤.我没有不哀伤的理由,因为太婆婆在世的时候给我的宠爱,是在她许多重孙中另眼相待的一种,可是在满天弥漫的硝药味和念经声里,我有些迷失,也许,是因为新割裂的创口还没有传达到神经的信息.直到许多年后,我方才理解母亲刚听到报丧的消息时,眼眶里迸出的泪水的含意.哀痛分很多种,有摧心裂骨的,也有像那高山上的水,永远沸腾不了,却一直是温热的.偶尔揭起来,总是殷红的,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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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冬季,卡罗因年老而失足,卒于池中.南方有风俗,冬季食狗肉进补,可以祛寒.曾经在餐桌下趴了整整十三年春秋的卡罗,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了餐桌.举一举筷子,原来十三年的光阴,也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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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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