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r# h, w/ c7 _老叔家的东屋其实就是个豆腐坊,北抵正房窗户根南到胡同,占了小半个院子。放一辆大解放进去,还能塞个奥拓。屋子里黑虚虚潮乎乎的满是豆腥味儿,外窗台上摆了一溜豆腐渣大团子,人头那么大,黑介一看,弄不好吓一跳。一进门,靠里面东墙一溜依次是泡豆子的大缸,放盐卤用的小缸和一个不知啥用的中不溜缸,大灶台和大锅,大锅上悬个大木框子,木框里面是大纱布网子,过滤豆渣使的,不问也知道;再往里是个小石磨,跟我家蒸包子的大蒸锅差不多大,上盘上有个木头小把儿,摇磨用的,下盘出豆浆的嘴子底下,有个木桶,磨上头还吊着个扎着嘴子的塑料桶,能往磨眼子里滴水;拐过弯儿来抵在南墙上的是个电动磨豆浆机,再转过弯儿来窗户根儿底下是个笨头笨脑的大方木案,木案的每边沿上头尾分别有两个方窟窿,窗台上有四块长方条木板,一米五长,比豆腐稍高,每块木板上有两个腿子,正好插到案子的窟窿里去,一看就知道,这是给豆腐成型的模子,还立着一个大木盖子,压豆腐包用的,再就是几大块个头不等的笨石头,压豆腐用的;案子上面,还有个大木头框子,里面有细布网子,不知道又是过滤什么的;最值得一提的是,屋子中间竟然有口井,这个井我小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过。青石的井圈一小半被砖嵌住,一多半呈圆锥状底儿状露在地上头,井口上挂了个铁勾子,有绳子续下去,可能怕掉东西下去,井口上坐了个大铁盆。井口的侧上方,是个100瓦的大灯泡儿,光光的连个罩子也没有。' U9 c2 V( f, G5 \+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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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灯泡我就笑了:“老叔,您怎不把灯泡安在井口正上头,多吉利,一光到井底!”“我想过,可就是灯泡坏了不好安啊,得骑着井,安不好,要不灯泡,要么人,要么凳子,就得掉井里。”我心想,您真是我老叔。老婶正在一个大筛子里挑豆子,一边拔拉一边往外挑石子儿、豆壳、杂豆、鸡屎……。我就问了:“婶儿,这一筛子豆儿能做几过豆腐?”“三筛子也做不了一锅。做豆腐必须得用当年的新豆子,陈豆子不行,做出的豆腐贴饼子味儿。”“您试过拿没晒的湿豆子做豆腐没有?”“试过啊,不用泡,多好啊,可惜了,湿豆夹子剥一筛子,得让你媳妇儿这样有耐心法儿的丫头干,一天能剥两筛子,做成豆腐得50一斤,婶儿可发不上这财。”把我笑的。婶儿接着说:“不但黄豆能做豆腐,红小豆、黑豆、扁豆,都行,带着皮子就带颜色,好看,有劲儿,就是味儿不太正,成本还高,得对机会才做。知道你今儿来,昨天我就把豆子泡好了,19个钟头,时间长了豆子伤了水,豆腐做出来朽木头味儿,还爱碎;时间短了泡不透,你就磨吧,一黑介累死两头驴,为做一锅豆腐吃两锅驴肉,赚大发了。”笑得我啊。边笑我边到缸里捞豆子,拈出一颗,俩手指头轻轻一捏,半透明的黄豆皮就掉了,豆子整整儿的,两半儿不离,19小时,就这个征候,我当然就懂了。 4 G( N" _/ K0 W8 l1 @0 z1 [6 I( ^( v5 t3 Y, q
说着我就开灯,黑乎乎的屋子立刻就亮了。做豆腐的屋子讲究个黑乎乎,我知道,其实我想往井里看看,屋子里有口井,够牛的。上门要债的可得小心点儿,别一争竞,谁把谁塞里头,那家伙,屋里有井,够能盘算的。把井口的盆子搬看,往里一看,井帮子底下是青石条,上面是青砖,一看就不象是新井。井深也就十几米,因为井窄,所以显得深,水是黑的,看不见底。铁钩子连个绳子挂个筐,我给提了上来,原来是一筐新鲜的青菜。我刚要问,我老叔就说了:“别人的豆腐都不敢5毛一斤,就我敢,咱不使自来水啊。那家伙,一吨水3块钱,还漂白粉味儿。咱家有老井,原来用石板盖上了,盖了房子之后我又启出来了。不但省水,咱家这水好,泡豆子、煮豆浆,做出的豆腐,味儿还是那味儿,跟自来水做的不一样。”我笑着问:“您有机器,还留着石磨干什么?”“现在不是有人到村里吃农家饭吗?他点着名要吃咱的酸浆豆腐,看做豆腐,就得用石磨。有的时候还停电,电磨用不了。咱祖上传下一大一小俩磨,大磨占地方没处搁,想埋院里太麻烦,我放你们家老院子里了。这小磨,石料可能特别,磨出的豆浆青悠悠的好看,豆腐味道特正。而且我有个窍门,每回磨完了浆子不洗,多存点在磨里呕着,下回接着磨,新浆子里有点酵味。”! }# x3 L# z' ]; L6 k5 U5 G5 F) v
) }7 e- e1 O i/ N' T6 f% }正说着,老婶开始从缸里往盆里用大笊篱捞豆子,非要用石磨。我说用电磨吧,电磨又快又省事,偏老叔说电磨磨的不好吃,还有毛病不好使。于是我就穿件毛衣摇小磨儿。我管摇,婶子管往磨眼儿里添豆子,滴答水。我说您手离磨远点,省得碾手,婶说你要是能碾着我手,我把俺家狗宰了给你带走。我就疯魔似的使劲摇,忽然又慢下来,可甭管我摇的快摇的慢,婶子添豆子的速率永远恰当,而且绝无一颗掉到磨眼外面,转眼我的毛衣后背就湿了,木桶里的豆浆,却才一桶底。“草鸡了吧?”老叔说:“撑船、打铁、磨豆腐,三大累,你爸宁可当兵罚站去都不做豆腐。”我说:“您摇吧,我给你修电磨去。”“我不用你,你去跟你奶奶聊天去吧,这点浆子我一会儿就磨完。”我抹着脖子真就走了,一点也不怕笑话。正好,我看看老奶子给小媳妇看什么春宫图呢,好我就要走。5 x0 q3 Z" V H4 |; `. q( n f! 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