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0) 鸡蛋( 0)
|
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太阳升到八竿子高的时候,我还躺在床上当蔬菜。我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儿时,每个周六下午我总是睡到自然醒。有时候,当我发现自己已经醒来,竟然是由于我死死盯着天上云彩缓慢的变换时间太久,累得眼睛流了泪。流出的眼泪惊着了我,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醒了。今天也是如此,朦胧中我听着大院静寂中偶尔的几声鸟鸣。母亲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两次了,她的脚步声总是比父亲的轻柔,她扭动门把手的声音也是温婉的,透过声音,你能感到她的担心,她的谨慎,她生怕吵醒了我的细腻。她定是站在床前,左手紧扣住右手,皮肤相错发出细微的琐碎声,母亲定定地瞅着似乎安睡中的我,然后悄然离开。轻轻关好门后,她会说:“她还睡着呢。”这么多年,这话不知是对她自己说,还是说给父亲听。/ ~7 a. n- `9 h3 l x6 @/ V( t
5 F5 O( {: z; R; [她第三次进来的时候,我睁开了眼。她欢雀起来,你听她轻快的话语就知道,她忙手忙脚地一边摆弄着铺了一床的被子,一边汇报今早见闻,“你爸今天要去参加宴会,楼下小铺的人不晓得如何去回龙观,楼下被人丢弃的猫越来越多了,竟然坐成一排晒太阳。”她边说边学着猫端坐的样子,惹得我不禁笑了起来。
$ |% m! C9 y) w8 Z/ f! ?% V1 q& Z
" V, e. S# m2 X$ F5 R自打我昨天告诉她今天开始休假,母亲就显得特别高兴。我问她想去哪里转转,我可以陪她。她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想去前门,我说:“好,那就去前门。”洗漱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她有点扭捏地说:“你爸说前门都在拆迁,没啥可买的东西。我们到底去哪啊?也是,前门现在没啥可买的,我就是好多年都没和你一起去过了,就想去看看,买点马海毛钩个帽子。”我看她转来转去,为这点小事犹犹豫豫的样子,不仅笑了。“就去前门呗,不用买啥就转悠转悠也行。”“丫丫春节要来,还得给她的小嘴买点吃的呀,她妈啥都不让她吃,买点啥呀?”母亲自顾自地唠叨着,生活烦扰她的事情可真够多的。我望着一边唠叨这些很重要的问题,一边给我热饭菜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刚刚从空中降落下来,脚踩在大地上。
* n/ O8 _) r$ U0 z7 r4 J
6 K. x2 B$ w" l' a, L( K2 c$ z) j“你和我去后面新开的菜市场看看吧?”她热切地问我。目光透着欣喜,透着期待。我说:“成!”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她又开始高兴起来,她的身影都透着喜悦,母亲拿着抹布轻快地擦着窗台,又飞快地走近饭桌,把每个菜碟转一个圈,以便我更方便夹菜。她突然端走一个菜碗,说:“凉了吧,我给你微微加热一下。”随后又指着肉皮冻说:“这个多吃点,我刚做的,从买到做好整整弄了一天,可干净了。”语气里透着自豪与兴奋。3 s. o! T) ^$ z
, k3 X* l+ Z9 ]1 [$ l& A" A
我刚放下碗筷,她飞快地端起大大小小的碟子,盘子,碗,说了句:“你快点收拾收拾。”就麻利地走进厨房。等我整顿完,母亲早就穿戴好等我出门了。! ]5 r" b5 A+ I3 Z' h+ U
/ T4 w% h6 u' U i我真是好多年没有进过菜市场了。看着家周围的菜市场变成今天的样子,我都觉得新奇。妈妈不住地问:“你想吃小黄鱼吗?小油菜吃不吃?这个买点吧?我们中午炒个韭黄鱿鱼怎么样?”我笑了,“刚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说中午你给我做朝鲜冷面吗?怎么这么快改吃鱿鱼了?”母亲也笑了。
6 {. p9 J9 a' H. s: H6 }. O
8 E0 p( g, {& W! ^" v5 ]' U一转身,她来到了水果摊前,指着各色的水果问我:“吃橙子吗?吃甘蔗吗?你小时候,我常切成小条放在小盘子里,等你睡醒了,一睁开眼就会看到枕边的甘蔗,我上班时就想你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哭了。”她自顾自地走在我前面,自顾自地大声回忆着。“草莓多少钱一斤呀?”她突然问路边的小贩。“啊?要6块钱了?前天还4块5呢。”转身妈妈问我:“你们那边多少钱?”“啊?!”我愣住了,我哪里买过草莓,哪里有时间买过菜。我只好说:“想吃就买呗。”妈妈叮嘱小贩:“甜不甜啊?先少来点,我尝尝,甜了,明天我还来。”我帮着妈妈一枚一枚挑着草莓,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学着妈妈的样子,举着节省下来的钢嘣,走两站地去买菜,也是这么侃价还价,那时我对菜价了如指掌。
# d; p5 k+ m$ X$ h. X9 q“鱿鱼还有没有好点的了?”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到她正在摆弄一小堆鱿鱼。小贩说:“就这点了,处理了。”妈妈翻弄了两下,说:“再拿点好的吧,今天我女儿在家吃午饭。”我的心一动,她不是说给小贩听得,她是把自己的真心情说了出来。小贩拿出了一盒新鱿鱼,一群人围了上去,妈妈被挤在了外面,急得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小贩。我一抬腿迈过菜摊,跳了进去,顺手拿起两三条大鱿鱼递给了妈妈,她高兴起来,“这两条就够了,这么大,嘿嘿。”回家的路上,她夸赞着我:“多亏你跑进去了,看,多大的鱿鱼呀。我还说你没事跳里面去干么呀。唉呦,没把你的大衣蹭脏吧?”她唠唠叨叨地走在我前面:“最近我读刘太医的书呢,说人要吃粗粮,每天都要吃地瓜,不会便密。晚上要用牛奶擦脸,皮肤也要营养。足三里要经常按摩,那又叫长寿穴,你知道足三里在哪吧?”转身她就要弯腰指出我腿上足三里的位置。我说:“唉呦,妈诶,您快回家吧。我这拎着这老些菜呢。”她愣了一下,笑呵呵地走在前面。“你看见那个老头了吗?是我们单位的,他老伴年轻的时候挺漂亮的,可是生了一个傻儿子,他前几年还外遇了,老伴死活没和他离婚,现在他又回来了。咦?这是谁家的小车呀?跟丫丫的一样。丫丫现在骑车可疯了,别哪天撞到墙上哭了。你姐是不是把你发的新手机拿走了,那么贵,她一天到晚打不了两个电话,留那么贵的手机干么?。。。。。。”我突然发现母亲怎么有这么多话想和我说呢?以往每天回家,我都是吃完饭,开始处理白天没来得及处理的邮件。她坐在我身旁静静地看着电视。有的时候她悄悄离开睡觉了,我都没发现,只是每次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发现手边摆着一盘子洗好切好的水果。
* W- Q2 o- C$ ?. X7 p$ ]) ~/ J& s9 I* Q9 s. u6 B
上楼时,我走在母亲的身后,发现她已经需要把胳膊伸向前方,才能保持自己的平衡了。我心里不禁难过起来,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生气勃勃的,今天她怎么老了。我从后面伸手搀着她,她依旧在叨叨:“腿有的时候吃不住劲了。”我的鼻子有些酸。
, Q5 p% U& o9 e* o9 H0 s1 N' p2 o( v, o1 i
母亲睡过午间小觉,在厨房里瑟瑟嗦嗦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她喊我去吃她新学会的朝鲜冷面。她特地切了五颜六色一堆伴菜和佐料。我想:平日她不会做的这么麻烦的。
6 y+ Y6 F3 P* [& ^* k$ x6 u: [
G# V) r( q7 o4 k6 X& U吃过饭,她问:“我们去复兴商业城还是城乡呢?”我奇怪:“你不是要去前门吗?”“太远了,也买不到啥了。我怕走得太累了,你也没睡午觉。我想买毛线,买个裤子给你爸,再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坎肩。”她欣喜地计划着采购的物品。我说:“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 K1 d3 L1 C. d% [; Z
n5 b. U1 Z9 E) m! \2 |8 v9 h& \, ~一下午,两个商场我们都逛了,衣服没买到,吃的买了一堆。母亲喜欢吃干果,平日里她舍不得买,看到柜台里五六十一斤的干果,她总是摆手:“太贵了,再说没准不新鲜。”我懂得她的心,就说:“买吧,我爱吃。”她听了就会开心地“帮”我挑选起来,我会问她:“这个好吃吗?”“不好吃,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我小时候在东北常吃,那时候的东西可新鲜了,也没这么贵。”她开始忙碌地选东选西,不一会坚果,鸭盹肝,奶酪,糖果,稻乡村,我手里提了一堆。“你想吃糖葫芦吗?”她兴奋地指着新蘸出来的糖葫芦问我,看到我满手都拎着东西,她说:“我帮你举回家吃吧。”我忙不迭地说:“唉呦,妈诶,我大了,过了吃那东西的年龄了。”她笑了起来,眼角堆满了深深的皱纹。
9 o3 t( f4 x0 A: n: b. V) w1 k1 x7 Z# H0 M9 ^! x, q u# P# [
满载而归,母亲显得很开心,坐在出租车上,我身后一直传来“瑟瑟嗦嗦”的声音,一会她往我嘴里塞一块萨其马,一会她递给我块奶酪。她一边翻弄着胜利品,一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中午走得急,我忘了带钱了。”我嘴里塞满了东西,含含混混地说,“没事,有我呢。”8 e$ g, B- Z5 g- b/ u
9 H2 b9 I5 ^$ M7 z" }
晚上,我在记录这不同寻常的一天,妈妈悄无声地坐在我身边,她翻着每个袋子,不时往我嘴里塞点吃的。瑟瑟嗦嗦地响声,催我记下这平凡的一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