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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亲情故事

                             —— 爸爸妈妈在加拿大的日子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过去未来共斟酌。

                                    (4)

    自从爸爸妈妈来到加拿大之后，感觉打工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有精神的因素，也因为爸爸妈妈确实分担了很多，像洗衣服做饭这样的事情都不用我操心，只要 是下了班回到家，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干，总是让我歇着。其实年纪轻轻的即便多做些事哪里就累着了。我自己已经感觉比他们没来之前轻松了很多，可是爸爸妈妈还 是心疼。有什么办法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也许因为看着我打工太辛苦了，觉得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吧，爸爸凡事都以省钱作为标准。

    爸爸本来就是个节省的人，这已然是一种习惯，他不会因为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就随便浪费。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吧，爸爸是研究员是所长，出差的标准是可以坐飞机住宾馆的，可他每次出差都是乘火车住在20元一个晚上的小旅社里。自然也从来是不打车的，都是挤公共汽车。

    有一次他来北京接几个日本人去他们的研究所参观考察，结果这一路上他都带着外宾挤公共汽车，到很便宜的饭店吃饭，那几个日本人吃的拉了肚子他自己却没事。 其实接待外宾所里是有标准的，所有的费用也是公家报销的，可是就因为他觉得研究所赚了那么多的钱能有今天不容易，所谓开源节流，不能因为有钱就乱花，可是 在他心里合理花费的标准实在太低了。那几个日本人结束考察要回日本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让爸爸送他们去北京了，而是点名让另外一个在考察期间接待他们的人送 他们走。

    还有一次他出差到北京来，妈妈也要跟着一起来，说是想念我们，想到北京住一段时间。那天我们都上班没能去车站接他们，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也说不用去接。我们 一再在电话里嘱咐他们下了火车叫辆出租车回来，千万别拿着行李挤公共汽车。之所以这样嘱咐，是因为我们太了解爸爸了，他自己愿意受罪也就算了，可是这一回 他带着妈妈，不能让妈妈也跟着他一起受罪。

    可是他们下了火车以后爸爸一定要坐公共汽车，妈妈怎么说都不行。结果等公共汽车的人特别多，而且他们的行李也很多，因为妈妈给我们带了很多东西来，大包小 包的有好几个。公共汽车来了，爸爸一个人拼命挤上去了，也不管在后面拿着大包小包的妈妈，结果汽车开走了，妈妈却没能上去车。

    我因为爸爸妈妈今天要来，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冲出公司往家赶，回到家一看，只有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喝茶水看电视呢。我问他妈妈在哪里，他说不知道。可能没 挤上公共汽车，在后面吧，不过也差不多快到了，我当时听了差点儿没晕倒了。又连忙往出跑，刚到小区的门口就远远的看见妈妈提着大包小包从出租车上下来。我 连忙跑过去接过东西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当时心里真的很难受，觉得妈妈怎么会和爸爸这样的人过了一辈子。他也就是我爸爸，我实在没办法。要是老鼠干了这样 的事情，把他撕成碎片的心都有，真的。

    按这样的思维看爸爸的表现觉得爸爸应该是个非常吝啬的人，可是他偏偏不是。他不但总是给爷爷和我的叔叔姑姑们寄钱，而且我和弟弟上班了以后他还一直给我们 钱，不要都不行。亲戚朋友同事有事，他出手也很大方，礼尚往来的事情也从来是很周到。爸爸常常对妈妈说你总是说我对你不好，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外人，把 你看成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自己人，你看我对我自己好吗？结果这套理论被弟弟学去了，弟弟结婚以后也对弟妹说同样的话，可是弟妹却说，求求你别把我 当成自己人，就把我当外人好了。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这是我们都知道也习惯了的。爸爸妈妈来加拿大之前要自己带生活费来，我在电话里发了脾气，说如果他们自己带一分钱来，我就不理他们了。 其实是因为长到这么大没为父母尽过一点孝心，也因为他们总是不给我们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机会，好不容易盼到了这样一天，可以让我来为爸爸妈妈安排他们的生 活，我实在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表达一下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心意。

    一直想报答养育之恩的我一心想让他们在我这里过丰衣足食的生活，虽然知道爸爸就是那样的，还是希望他能享受一些本该享受的东西。都几十岁的人了，年轻的时 候因为贫穷吃不饱穿不暖，后来又为事业拼搏吃不香睡不稳还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如今到了晚年，难道不应该好好地享受人生吗。

    我经常对爸爸说，时代变了，没有动乱也不是饥荒，在这样的时代里不应该向你那样生活，只有学会消费才能提高生活质量。如果现在的人都和您一样，新三年旧三 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把钱都放在银行里，只是看着存折里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大，那经济怎么能够发展呢？经济不发展，国家和社会又怎么会繁荣呢！可是爸爸固执地 认为生活的质量跟花钱多少没有关系，我也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当然不是花钱越多你的生活就会越幸福越快乐。但是总是以省钱为目标和宗旨的生活又会好到哪里 去。

    目睹着爸爸过那种节衣缩食的生活，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哭，都几十岁的人了，就是真的想吃什么好的，又能吃多少年？即便想穿绫罗绸缎还能穿多少年？那么聪明又有才干的爸爸怎么就学不会善待自己呢？也许是因为爱他吧，所以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我慢慢的发现，分开的时候，我是那么想念他们，那么盼望着和他们在一起，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能让他们过上更舒适的生活。可是当爸爸妈妈真的来到加拿大以后我 却发现他们的生活质量并没有提高，而我和老鼠的生活质量却在下降了。生活的重点和中心都是爸爸，因为他的固执，我们包括妈妈必须放弃很多，不能用自己喜欢 的方式享受生活。

    记得那年伦敦举办一年一度的航空展，我们在伦敦住了几年都没有去看过。据说这个航空展真的很好，能看到包括F117隐 型战斗机在内的所有先进机型的飞机，更不用说精彩纷呈的特技飞行表演了。今年因为爸爸妈妈在的关系，老鼠很想带他们一起去看看。但是我说爸爸未必会愿意 去，因为他心疼钱，他一定更愿意去钓鱼。老鼠不甘心，跑去征求爸爸的意见，先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航空展的盛况，好像他亲眼看过了似的，我和妈妈在旁边帮着 老鼠添油加醋，爸爸一看我们三个都热情高涨，于是点头说行，那就去吧。老鼠一听高兴地一边拔腿就跑一边说道：“我这就买票去！”

    “啊，还要买票啊？多少钱一张票啊！”爸爸立时瞪圆了眼睛。老鼠听见爸爸的问话收住脚步，一看眼前的形势觉得爸爸要变卦，于是把本来15块钱一张的门票说成了五块钱，可是他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爸爸对消费的心理承受力。

   “啊，一个人要五块钱？我们四个人就是20块钱，合人民币100多，不去了不去了！”

    事后老鼠悄悄对我说，早知道我说五毛钱好了，我说，不行，你应该说倒找钱还送飞机模型！说完了我们两个都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做了一团。

    我知道因为观念的不同和爸爸争吵是早晚的事，但是没想到却是因为那么小的一件事。那天吃过晚饭LUCY 给我打电话聊天，LUCY因为辞去了M餐厅的工作在家里实在无聊才给我打电话的，我们两个很久不见拿起电话就放不下了。结果爸爸就发脾气了，说有什么事用聊这么长时间，得花多少钱，挣钱容易吗？他的声音好大，LUCY在 电话里都听见了，问我是谁，我没回答，说以后再聊吧就挂了。放下电话以后我就发作了，大声地质问爸爸为什么这样？总是钱钱钱，烦都烦死了。再说，这里又不 是中国，交了电话月租费，本地电话随便打多长时间都是一样的，就是一个电话也不打，也还是要交一样多的月租费的。我气恼极了，就对爸爸大叫着说你一定要这 样吗，真是累人那？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爸爸也嚷嚷着说不想住下去了，要回国。我气哼哼地说了句随便吧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可是回到房间以后，我的心痛 如刀搅，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对爸爸说那样的话，很想大哭一场。我是那么的爱他们，希望他们快乐幸福。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变成这种局面呢？爸爸是我至亲 至爱的亲人，可是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伤害他？

    和爸爸吵架的时候老鼠去实验室了，妈妈一个人出去散步了，所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回来以后觉得气氛怪怪的，晚上上床以后老鼠偷偷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学给他听。

    “我受不了，你说爸爸怎么就想不开呢，我真是要疯了。”我气乎乎地说。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是看女儿辛辛苦苦赚钱不容易，他心疼你的钱就是心疼你。我说你也应该好好地反省一下，自从爸爸来加拿大以后，你就变着法的往他身上 花钱，还要强迫他接受你的消费观念。你明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人，要知道花钱这种事情尤其是花女儿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对他来说就是酷刑是折磨。折磨自己的爸 爸，你上瘾是吧。知道怎么样才是爱一个人吗，就是尊重他自己的生活方式，让他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别老是试图去干涉和改变什么。爸爸那样生活了 一辈子，他自己不觉得那是受苦，所以我们就尊重他的生活方式吧，别强迫他改变了。”

    那一刻，我觉得能够嫁给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很幸运。我相信，不是所有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都能像老鼠一样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我的内心充满了感动。